想法很多,墨水很少。

  枯酒墨茶  

【花】茕茕与

  • 预警!文家骨科,全文独白,格式极其古怪

  • 标题可能跟正文有点联系,也可能没有

  • 时间设在原作时间线数百年后,别问,问就是不安的幽灵【大雾】



·【糕点铺前】

先生,您的白糖糕拿好,三文钱。

真的只要三文钱!先生别再多给了,我实在找不开呀。

买消息?啊呀,我又不是情报贩子,哪有什么消息。先生要听书,这些钱砸到说书客那里,准能让他讲干口舌哄得您开心呢。

您真是的……行、行。那您说,您还想同我买点什么。您看——我这蒸笼里就剩竹篾网了,我还得劳心给您找补。

同文商会么?喏,顺着这条路,走到第一个岔口向右转,那栋西洋楼就是了。不过呀先生,那都是老爷们集会的地方,您去那儿做什么?

……我是说,您拿两块大洋只同我买这些么?先生可真让我难做。这样,钱我给您找开,顺道呢,把您送到地儿,也省得我心里不安了。

幺妹儿!来前头守柜台。

 

·【长街头】

我见您面生,听口音又不像外地人,先生看来倒像个留洋念书的。留洋的……那可不得了呢。我们这原来也有少爷小姐们留洋去的,后来都不见回来了。

先生您有见识的,想必也不会到越阳府来谋官……寻人么,寻谁会寻到这里来呢?这小地方,年轻人都走得差不多了。好男儿志在四方嘛。

文、文什么?先生要寻的这人名字可真拗口呀。您再讲一次?……噢,文司宥。

是叫文司宥吧?我不识字,记着念法的话,也好替你多打听点消息。

那位如今岁数多大、做什么营生?

我幺妹儿常给码头那边送饮食,她或许听得多点。码头嘛,您知道的,人多嘴杂,能捞着不少消息。回头我问问幺妹儿。

全不晓得?那也太难办了。

越阳府虽比不上往年阔绰,但来往的人还是不少的。您要是只拿一个名字,就算是找到警署去,也不见得能找到人呀。

您说的对,我们这里曾经是有一个大户姓文的,不过前几年就迁走了。也不知道本地还有没有您要找的这号人。

我年轻那会儿,倒还听我父辈讲过一点旧事。以前的越阳府可是块风水宝地,只要愿意跟着文家做生意的,都过上好日子了——喏,我们脚下这条街,原先就是文家大宅的后花园——不过早已经破败了。

什么时候落魄的嘛……这,我也讲不明白。总之肯定是很久了,连我的父辈也只是听说。

尽管如此,人家到底也是世代经商的大家,体量虽不如从前,但好歹也是能继续过富贵日子的,不比我们这些赚碎钱的人。有道是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”呢。

商会长?啊呀不是不是,如今的商会长不姓文。这话不能乱讲的呀。

先生,你怎的?啊呀,我光顾着自己说了。这条街很长的,你们这些少爷,惯是让轿子抬的,脚力肯定要差许多。我上那边酒店里给您找补,您先寻个地儿歇着——我鲜少给人带路,竟忘了这茬呢。

 

·【长街尾】

我早说嘛,我们家的白糖糕,就是整个越阳府味道最好的。不过,难得见着您这样的先生亲自来买,我倒也觉得很稀罕。

给您找的补,您数数清。

同文商会就在前头不远了——这条街可真长呀——我刚才问了一下酒店掌柜的,他说,那西洋楼的大门口有兵守着呢,没有请帖进不去的。

……我哪敢妄自怀疑先生您!只是看先生到底也没带什么行李,我失言了,勿怪、勿怪。

文家的事呀……我听说是、我只是听说,好像是他们家这一辈里有个呆子,毁了祖上的基业不说,还要跟着那群反贼闹什么革命,遭抓走杀了,给家里惹了祸。后来,听说是一家人去苍阳府躲灾了。

苍阳府,那边的日子也不好过呢。处处都是反贼,抓着人就要杀头……说起来都吓人得很。先生,哪怕您留过洋的,去那边也得谨慎着点。

唉。百年前那二位在时,文家连带着越阳府都是何等的风光,去京城那都是要把脸仰到天上去的。怎的就出了这么个不晓得审时度势的后人呢。

那二位?咳……看来先生您也是知道点的,难怪会问如今商会长的姓氏。那二位正是百年前文家的家主——两位家主,说是孪生的两兄弟,一个在明,一个在暗。

听着像话本?啊呀,我正是从说书客那儿听来的。先生您要想听故事,还是得进评书馆呢。我哪会讲故事,只是怕这路上没话,信口说来解闷的。

前面就是同文商会,先生您自个儿去吧。我可不敢靠近,那几个兵端着枪,我看着发憷。

下次再来买白糖糕,您可得提前备些小钱!我再不给您找补了,劳神劳心的。

不成,这天要落雨了。先生,先到廊下避一避,过路雨很快就停。我得回去了。

 

·

豆大雨点顷刻间砸落下来。女人沿着街边往回走,掂着手里的三枚小钱,本想再同那年轻人叮嘱点什么。一转头,原先同她道过别的年轻人此时却不在屋檐下。

浓雾似的雨幕笼罩着长街,那身影在雨幕中缓缓穿行,被水浸透,周身升腾起轻烟,活似个缥缈的孤魂。

 

·【西洋楼对街】

同文商会,就在对面呀。您看,就是那栋楼。

他们……都不谈经商啦。与其说商会,倒不如说是老爷们的大舞厅呢。

唉。开店做生意的最忌讳风水。打从对街的西洋楼修起来,把我这小店的客人们通通都遮光了——这一批纸放太久有点潮,您稍后,我给您取新的来。

我寻思着,再过几日也得去进点洋文具来卖了。现在年轻学生们都兴用那钢笔。这点火纸眼看着也卖不出去,索性一起给您包起来了。

只要火纸?这都是压箱底质量最差的,不好显字,又易潮,您要它做什么呢?说个玩笑,这纸哪怕是引火都引不燃的。

好、好,自来少见您这样倔脾气的客人,我就当交个朋友,这些纸您只管拿去就是,我就不好收您钱了。

墨,我也多少年没见过好墨了。这个实在对不住,您要什么样的墨?我去查查库存。兴许没有多少像样的存货,您别嫌弃就是。

遭老爷们把路给截断了呀。我父辈百年之后,我这一辈就跟文家没有联系了。谁曾想这些老爷们,吃倒了文家之后竟然还把同文商会也一并吞了,不与商会合作的,连个像样的货源都寻不见。

……不是咱们不想跟他们合作。实在是文家倒了之后,整个越阳府都变天了啊。自保尚且难做,哪还敢去给老爷们当垫脚石。

是了,您说要寻的那人,也是姓文的?

文司宥?

文司宥……

您看看,是这么写的不?

哈哈,那可巧了。也不知道这位是哪一个旁支的后人,竟然跟百年前那位叱咤风云的家主撞了全名。

您也想听这点老故事?若是不急做事的话……您请上座。老爱!来给客人斟茶。

 

·【文具店内】

我祖上原是外地逃难来的,来了文家大宅里做工,做了十来年,得了一笔安身钱,盘下这个店,这才自立起门户的。后来还受同文行——呃,这是同文商会的旧名——受同文行的帮扶,日子也过得像个日子了。我父亲曾经去文家开设的学堂里念过书的,我也是在旧学堂里念完书的。

文家于我们,是天大的恩人。

谁想……如今也落魄了。没了文家,越阳府都仿佛死了一半。

我不同您开玩笑,客人。看您不像本地人,年纪又轻,兴许是没听过越阳文家的传闻的。这在我们本地不可谓不妇孺皆知。

文讳司宥先生,跟你要寻的这位可不一样——那是位大名鼎鼎的人物。据我祖上传下来的说法,这位文家家主性情乖张,却是个难见的经商奇才。当年文家险些栽在文先生父辈手里,也不知道那二位是靠着怎样奇巧诡谲的能力,才能将半死不活的大家族救回来的。

啊,确实是“二位”——文先生是长子,作家主,得力助手便是他的胞弟——这位文讳司晏先生,话本里便直呼他是小文先生。

哈哈,我也许久没听说书客提过这个名字了,一时讲起来,倒觉得不大自在。

我以前也常去评书馆听点书的。我们这儿的评书馆永远不缺话本,光是文家大宅里那点事,都能编出百十来个的不一样的说法来。

话本故事嘛,倒也不全是假的不是?那叫润色、润色,我等下里巴人,总是爱听这些大家族的爱恨情仇不是?才子佳人也要有钱才能称才子佳人嘛。

说到这个,我倒真听过一个才子佳人的话本。说的是,“有一年上元灯会,文先生邂逅了司花乐家的千金,那叫一个一眼万年、旖旎悱恻、刻骨铭心”……

诶呦,您不爱听这个?是我唐突了,您别翻脸哈哈……我换个、换个别的。

换个什么呢…哎,您这便要走了吗?不喝口茶再——客人勿疾行啊!西洋楼前有兵,端着枪呢!当心误伤您了!

诶呦,怎么突然这么大火气……也不晓得这得上哪儿寻人去。

 

·

文具店老板捻着下巴上花白的山羊胡,呆愣在门口,惊讶于年轻人的喜怒无常又不善交谈。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给客人找到相应的墨块,于是只得把那点不满压下去,又给那渐行渐远的背影默默赔了个不是。

眼看着对街的守卫又在巡视,老板立刻便进屋叫妻子收拾柜台。就这一晃眼,那个裹挟在人群里的年轻客人忽的寻不见踪影了。

 

·【同文商会顶楼】

寻到一间空屋,借了此地的窗台来草草写几笔,借风寄去。时间实在太紧,到底也没找到你的所在。若你看见了,来这儿与我会面,倒使我心安少许。

我有点忘事了。平日里与你写信,是怎样起头的?

久不通函,至以为念(被几道墨痕划掉)。

 

吾兄安好,见字如晤。

 

从越阳码头一路走到新城区来,路程不远,步子却颇觉得沉。途中遇见一场雨,我便忽然想到,若是兄长在侧,此时便要笑话我不懂测算,总不记带伞了。

老宅大门的锁全都锈死,钥匙早已遗失。住客纷纷避灾远走,如今竟连个打理宅子的人也无。

我看那门口的一副楹联,仍是兄长亲笔提的,倒是金漆大都剥落,不成个得体的样子。

看着那幅败落模样,倒好似我此生真的再不能见兄长一面了那般。

苍阳府不远,待这封简讯寄出,我便再往那头去。

(略浅的墨痕划掉了一大段。)

我自不信生死有命。既然我还在此地,千里大景,总也有一天会踏遍。只是近来愈发觉得精神有限,行程慢下不少。若我与兄长见面的时间怠慢了一刻,但愿兄长不曾怪罪。

白糖糕也算精致,如能加上鱼龙白浪的点缀,到真有兄长惯爱吃的糕点模样。只是我如今还寻不到做那等上乘糕点的师傅,这点甜糕便权当我向兄长赔礼。

墨汁眼看着要风干,我竟用掉了数个时辰来同兄长写这许多废话。

兄长勿怪。只是思念至极,迫切想与兄长促膝谈天,又碍于头脑昏沉、慌不择言,使得书信不成章法。

(干枯的墨痕划掉了一大段)

不尽欲言。


愚弟 晏

 

·

高楼窗外的夜风刮了一阵,潮闷的屋里飘进几个雨点,打在窗台墨迹潦草的火纸上,洇湿的旁边作镇纸用的糕点包。

转瞬间,薄薄一摞纸随风扬起,糕点包滚落进屋里。火纸飘飘然离开窗台,承受着零星几颗雨点的摧打。在融成一团浓墨的夜空下,那凌乱而不可知的思绪,最终化作几片易碎的纸灰,胡乱地、无目的地飘散开来。

空置多年的屋内一点扬尘也无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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