预警!第一人称视角,文司宥单人相关,无cp,大量主观臆想
一边深究剧情一边努力搞私设的我是屑【义正言辞】
文司宥。
一觉睡到天亮的我没来得及找到先生道歉,醒来时已经靠坐在观星楼的大门前了——身边放着墨迹未干的线装课本,在扉页的“编撰者”一栏赫然留着这个名字。
毋庸置疑,这名字属于观星楼的先生。他应该是用随身的章印上去的,字的周围隐约带着一点印章的边框。
我如获至宝地揣着书跑回寝舍,半路调转去主动找司业领罚。
在路上,我与筹算先生打了照面。他叫住我,问我的功课进度。
这时我才终于惊慌起来了。他布置的功课我一笔都没动,而且昨晚我是翘了他的课跑去观星楼的。
逼问下,我急忙推说课业安排太满,耽搁了。
筹算先生审视我的眼神比起司业来更可怕,我心虚地逃走。
更让我如坐针毡的是,司业没有罚我。我求他给我看了昨晚寝舍的记录,没有任何一个学生的记名,而我确实整晚没有回寝舍,司业不可能做这么明显的遗漏。
司业沉思了半晌,提议给我准假休息一天。
同砚们都在上课的时间,我独自一个人留在庭兰舍里。手边只有文司宥先生留给我的书册。我无心功课,便把它当话本一样翻开随意挑了几行来读。
主要的内容很少,更多的是图解和注释。与其说是课本,倒更像一则笔记。
说实在,我无法想象一个人是怎样用一个晚上就能写出这么详细的课本的——或说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在做这件事了?
读了几行,我开始对先生本身感到好奇。
其实这种事只需要去桃李斋问一问就够用。可此时的我,正如彼时要抱着赴死的决心去观星楼探秘那样执拗,试图单凭我自己的能力,从先生编写的字里行间找出一点与他本人有关的信息。
结果当然以失败告终。
入眼只有一张接一张的星象图解。我把它们当作连环画来看,并不对自己的记忆力抱有过多期待。看得久了,那些图像便与旁边的蝇头小楷糅合混杂,在我眼里逐渐成了一堆漂浮的符号。
我是被铃声吵醒的——或说,是一种清脆的钟声,清晰地从观星楼的方向传到庭兰舍。
那声音好似在急匆匆地催我。尽管我深知不该在寝舍下钥之后出门,也不该有这样一门课等着我去上,我还欠着筹算先生的功课。可我还是被那无形的鬼神推搡着跑了出去,第一次以爬树翻墙的方式离开庭兰舍。
我揣着书往观星楼跑。身后明明没有书侍追赶,我却跑得格外拼命。钟声还在响,仿佛我真的将要迟到,而先生绝不许课程有丝毫延误。
天边闪过一颗星。在我不经意抬头的时候捕捉到了它的踪迹。
我不自觉地慢下脚步,回想起我囫囵读过的几行字和几张图,期望能找出那颗星。
然而它只亮了那么一下。我看清了它消失的瞬间,却到底也没能查明白它的来历。
如果此刻是文先生在场的话,结果就会很不一样——
文先生。
……文司宥。
我被自己无端的联想惊得一趔趄,回过神来,立刻去寻观星楼的位置。
融进黑夜的如巨兽耸立的观星楼里,蓦地亮了一盏灯。
我本能地感到恐慌。
……
合页的撕扯好似半夜鬼哭。
那是观星楼大门。一扇半吊着,被风刮得摇摇欲坠;另一扇死死卡在门框里。我无法想象一座巧夺天工的高楼会在我眼前变得如此残破不堪——它看起来像是被谁暴力拆解了。
吊在飞檐上的铜铃掉了下来,从我手边蹭过去,留下一道不浅的血痕。铃滚进草丛,霎时息声。
然而楼上还亮着。
微弱的烛火慢慢移到窗边,光圈里含着个不甚清晰的人影。
那身形实在很好认,我立刻喊了出来。
“文先生!”
光圈抖了抖,人影却没动。
我还想再喊,又一声短促的铃响打乱了我的思绪——二层飞檐上的铜铃,剧烈摇晃几轮之后也掉进了烂泥里。掠过飞檐的风沉到大门前,朽烂的合页擦出更刺耳的惨叫。
它仿佛将要倾塌了。尽管昨天我还感受过这座建筑的瑰丽与宏伟,甚至今早醒来靠着的,也是朱红镀金的大门。
“文先生——”看着那摇摇晃晃的光圈慢慢移回屋内,我感到心悸,“文先生……文司宥!”
我直喊出了他的名讳。不知为何,我只晓得出声,却连迈过那道变形门槛的力气都没有。
好像我面对的真是一头巨兽的血口。
在我分神的这片刻,身边黑黢黢的草丛忽然被照亮了。
我抬头望去,刚刚还映着文先生影子的那面墙,此时挂上了一片赤红。灼热的空气从高处淌下来,我那只被划伤的手感到强烈的刺痛。
为什么会有火?
我本能地向门边扑去,双腿却动不了,脚下被湿滑的烂泥绊倒,重重摔在门前——似乎是那个不顾一切指引我来探秘的“鬼神”此刻终于玩腻了,终于想留住我这个不该管闲事的人的性命。
木头炸裂迸出的火星子将我的裙烫坏了。我试着站起身,手一撑,摸到的还是滚烫的木石。
我痛呼出声,这才堪堪打破四周的寂静。
不知打何时起,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声音了。
朽烂的合页,坠落的铜铃,甚至本该有的木头烧着的炸响,都变得悄无声息。
此时此地,比我“梦”里先生的障眼法更显得了无生气。
手被烧得几乎麻木之后,我终于被人抓着肩膀扶起来。
扶我的人在喊我的名字。我努力眨干被烧伤的疼痛激出的眼泪,好歹看清了来人。
是这几天频频与我打照面的筹算先生。
是书院的先生。
我的手疼得合不拢,却还是凭直觉抓到了先生的衣服。
我被他扯起来,又迅速地跪倒下去。迷迷糊糊地,只听他一边说要带我去医师那里拿药,一边苦叹着将我打横抱起。
而我看向先生身后。
在他视线不可及的天边,星月相辉,燃烧着的高楼,却没给他身上映照一点火光。
昨夜蕊儿守着我哭了好久。
这话是我在医馆醒来后,小月跟我说的。彼时蕊儿已经被同砚们带去散心了。
筹算先生免了我的万字文,叫我伤好之后抄一遍《九章算术》交给他作罢。
这话也是小月说的。说罢,她还规劝我,不要因为做不完功课就自寻短见。
“观星楼失火了,你知道么?”我没办法回应小月的规劝,便转过话头来问她,“楼被烧着时里面还有人……”
小月立刻打断,开始气急败坏地斥我。
“还观星楼呢?外面那么高的一片荆棘网居然都没能把你拦住,司业听说这事之后脸都绿了!
“不过先生也说了,现在暂停的天文课后面会全部补回来的,等着看星星看到吐吧你。”
我被小月吼得愣在当场。
我没见到观星楼外的荆棘,也没收到观星楼在修缮的通知,并且,我的选课表里,从没出现过所谓天文课。
我对这门课的认知仅仅停留在那个会使障眼法的文司宥先生。
又在医馆里躺了大半天,我的腿还是不能动,缠着厚纱布的手却开始疼了起来。我靠着回想这几天的经历来消磨时间,并试图从里面找到一点能证明“我在做梦”的细节,好让小月的指责显得不那么突兀。
于是我趁着午后换药的机会找到医师。
“昨夜观星楼失火了,您晓得么?”
“没那回事。”医师淡淡地应道。
“那么,书院里有位姓文的先生么?”我追问道,没注意到我的手也在下意识比划,“他老穿着白衣服,衣服上有萤火似的粉末。”
医师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。
“昨夜那先生应当在楼里……”
医师当即伸手来探我的额头。
“如今书院里没有这个姓氏的先生。”他把注意力转回我的双手,解开绷带,“昨儿个,是教算学的先生追着你的脚印进山去,把你从荆棘网里救出来的。”
荆棘网……我一时语塞。
只听医师又说:“你被送到医馆来时还在说胡话,救你的先生说你大约是被山里精怪勾走了魂——当然那话是他说来作玩笑的,不当信。”
“我说了……什么?”
“你说你看见‘文先生’让火吞了,叫我去救人。”
医师投来的眼神更奇怪。
“老楼多年前就遭过火灾,剩下的木头已经受潮朽烂了,根本不会再烧起来。也不晓得你是怎么找到那个地方的。”
手上有几道极深的伤口,换过药之后还有点麻,估计要养很久才能结痂。
这就是我赤手爬荆棘网的下场——虽然我对此一无所知。
筹算先生下午来过一趟。据说,他挨了司业一顿骂,与之相应的,我也得挨先生一顿罚才算公平——先生随身揣了把戒尺,想了想,最后敲在我头上。
“听说你讲了一天的胡话?我早说你被山里精怪勾了魂,医师还不信。”
他收回戒尺,给自己倒了杯茶,看样子像是准备正经地训我。
“对不起先生……我不晓得我现在是不是在梦游。”
“戒尺敲得疼吗?”
“……有点。”
“那就趁着你还清醒,把梦游的经历说来给为师听听。”
“先生是在盼我说书么?”
我听见筹算先生放下茶盏,在碟子上磕出一声轻响。
“说起来,你知道天文课本吧。”
我惊诧地抬起头。
灯火被风压下一头又复原,坐在我对面的筹算先生正笑着等我的下文。暖黄的光印上他的衣服,再从衣料反射出来,衬得他好似个飘忽的白幽魂。
——或说是,落在我眼前的一颗极星。
“文司……”
先生举起戒尺,打断我要喊出的名字,“既不避讳又乱喊名字,上礼仪课的时候打瞌睡去了?”
我看着那个裹在微光里的人——在观星楼里,浑天仪下,或黑漆漆的梦中,我都见过这个人——可此时,他说,我喊错了名字。
“天文课本落在观星楼了。”我回得毫无底气。
“说谎是要吞针的。”
“确实落在观星楼了!当时我看见楼里失火,急着要去救你……救楼里那位先生,那会儿书就掉了,我没赶得及去找。”
我急匆匆地向他说明。听完后,他若有所思,从袖袋里摸出一册线装书。那正是我遗落的课本,显然是掉进烂泥里了,火纸上挂了一层泥浆印子。
他想把书递给我,愣了一下,帮我翻到了扉页,搁在我面前的桌上。
扉页一片空白。
我顾不上手上厚厚的绷带,忍着刺痛往下翻。
目录还在,那些星图和注释却全部消失了。我在寝舍休息的那个下午,分明还读过的那些字句,如今连个影都找不见。
“这不是我的课本,先生。”我听见了自己发颤的话音,感到手足无措。
“当然不是你的课本。为师只写到这儿,后面的内容还没成型呢——当时要把你带回医馆,没顾得上这东西,刚刚才把它捡回来。”
先生说得理所当然,反而让我难以接受。
在我的印象里,至少在目录之前,该有一个用刻章印的名字。
我不知道我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,只见先生狐疑地打量我了半晌,笑道,“为师同情你的遭遇,但是之后的功课绝对不会免哦。”
我不自在地答了声是。先生似乎很有些兴致,临走前叮嘱我道:“天文课会在下月中旬开课,上课地点在新的观星楼,别再往深山里跑了。”
“天文课是先生来上么?”
“是。要来的话,记得及时交报名表。”他背对着我,怔了片刻,又说。
“毕竟,为师实在很久没有授课了。”
拿着药回到庭兰舍,我没来得及握到蕊儿伸过来的手,整个人便脱力倒了下去。
就这样,又迷迷糊糊地躺了好多天。等到我完全清醒时,手上的伤已经在结痂了。好歹我还记得筹算先生的功课,花大半天时间抄写完了,送到桃李斋,却被告知筹算先生正在休假,于是把抄满的本放到他桌旁,这趟半作功课半作体罚的活计就算结束了。
几天后接到天文课开课的通知,我第一时间填了报名表跑去观星楼。
途中路过一个被栅栏围起来的荒废小径,一时想不起来它会通向哪里。
远远地便能看见观星楼的飞檐和楼顶上的镀金脊兽,晨辉笼罩下更显得亮眼。我循着台阶走到大门前,教天文课的先生正守着几个书侍清点器材。
报名表交到先生手里,我顺口提了一句:“课程通知上没有写先生的名讳呢。”
先生跟着我的话陷入沉思,随即便顿悟似的说:“大约是粗心漏写了。在下姓文,文司宥。”
“书院里没听过有这个姓氏的先生。”我下意识地接话,一脱口才自知失言。
“当下不就有了。”先生出于习惯扶了一把眼镜,将我的报名表夹在书页里,“天文课要天黑之后才会开始行课,届时司业会来通知,记得不要早睡。”
我将先生说的话默记一遍,正要道别,无意间看见他附身端起了一尊微型浑天仪。
主星轨经他轻轻的拨弄,开始缓慢地逆向旋转。
那一瞬我预感要发生什么。然而星轨只悠悠地转了半圈,便悄无声息地停住了。
我预感的情形并没有出现,先生把浑天仪放回原位,在册子上记了一笔。
未干的墨飞溅出几滴,落在他刻画了墨竹的袖上。仿佛是给那寥寥数笔勾画的竹林里平添了两三粒萤火。
先生低头忙了一阵,见我没走,又催我赶早课。
我听见了,却没想好怎么应他,只愣在原地,渐渐的眼前便看不清楚,混乱的色彩融合着从眼里滴落。
我看着他被晨辉蒙上一层微光,看他做记录的笔,看他染墨的衣袖和沾了细尘的衣摆。
仿佛在多年前的星辰穹顶下就见过这样一回。
可那点零碎的念头又像流星似的,从深沉的夜空滑落,掉进了一豆无根的烛火。
(THE END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