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篇请翻合集，cp为主，背景围绕九千岁已知设定（游戏/动画）展开
我要开始鲨人了【恶魔低语】
咏寒曾讲过一个玩笑：若百年之后无家可归，希望九千岁能舍给他梅园的一方空地。
这样的话轻易做不得玩笑。因此，每每提及此，九千岁总要难得地发一阵火，呵责他的不知分寸。
见惯了万物凋敝、本身却永无休止的九千岁，相比起一般人，总是对绝对的终结更加敏感。
玄冬之后尚且有山花烂漫，梅也终究会等来下一次重生。而普通如咏寒一般的生灵，一旦落进湿泥，便会永久地融化。
可咏寒仿佛永远不会落进终结似的，每当那沉重的玩笑从九千岁的记忆里洗净，他便会在不经意间再次提出来。就像他用无数次的机械重复教会她识读那样，将这个无甚轻重的谈资，一遍一遍凿刻进九千岁的记忆。
九千岁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去拒绝他，只得又翻出那个记事的册子，记仇似的留了一笔，作势要以此威胁咏寒。
“休想再恐吓我。”
咏寒只是看着九千岁记录他的“罪状”，难得没有再做反驳。
几年后——对九千岁来说也就是醒了几次之后，那条记录就再也找不见了——咏寒自那之后也没再提过这件事，使得九千岁不得不常常怀疑那是否是悠长梦境里萌生出来的臆想。
毕竟她总分不清梦与现实。
就像现在这样。
有阳光照在脸上的微弱暖意。九千岁已经分不出更多精力去思考当下的时令节气，只是徒劳地反复说服自己，还没到最冷的时候。
应该支起那扇窗，好让阳光更多地透进来，驱散浓重的寒意。九千岁想，垂在身侧的手随心动了动，而后慢慢抬起来。
阳光在那一刻消失了。
小阁里忽然陷入黑暗，九千岁的手伸向花窗的方向，惨白的月光被窗棂撕裂成斑驳的碎块，落到她指尖来。
圣殿钟声穿过了呼啸的风雪沙尘，远远地传到荒凉的朔北来。
九千岁到底还是打开了那扇窗。窗外的嶙峋枝丫活似鬼影，举起枯骨似的指节，吊着那几盏褪色的纸灯。
她的手伸出窗外，想去换下灯里凝结的蜡泪，可手在那树枝上逡巡半晌，最终什么动作都没有——只是轻飘飘地按着枯枝，等那个凸起的结里慢慢抽出一根新芽。
一切都沉默下去。九千岁又开始算时令。月光是迷蒙的，浸润着她裸露的指节。死寂之中，无力感忽地侵袭上来，九千岁不得不放弃了计算，转而用另一只手去包裹银灰色的指尖。
于是她注意到自己的指甲没有修理，昨年染的蔻丹早已剥落——是月光掩盖了这个事实——指尖只有更甚于枯枝的灰白。
总该做点什么让当下的一切都变成长久的真实。
九千岁想，终于连身体的异样也彻底忽视，借着窗外不知年月的微光去摸索桌上的纸册。
应该有一本记事簿，就垫在笔架下面。当那个人不在身边时，她便可以靠着这件东西留下一些记录。
黑暗中九千岁碰翻了笔架和烛台，厚重的积尘扬起，浓烈的霉味钻进鼻腔。九千岁到底把那册子抓住了，推开小阁的门走到廊上，迎着月光翻开书册；她没想到用什么作笔作墨，只捏着泛黄卷边的纸页，把它慢慢揉平。
在厚厚几十层撕页的痕迹之后，是空荡荡的一张纸。
“我看见挂枝的浓月残雪。”九千岁如是说道，并没有发出很清晰的话音——大抵这里也没人关注她的动向——只够她自己听见，并囫囵地理解了。
句子脱口即消散，不留痕迹。
咏寒接住了翻过栏杆的九千岁。
她仿佛偶人一样，紧紧收拢翅膀，直直地往下坠落。所幸咏寒离得并不远，只是花精灵王坠落的重力使他的手臂遭了极狠的一击，以至他不得不就地拢住九千岁，而暂时不能将她带回到小阁里。
那是九千岁第一次早醒——具体原因自然不可知。咏寒轻轻拍打她的肩膀让她意识回笼，而九千岁醒来的第一件事，是打着颤抱紧咏寒，靠在他肩头诉说自己的噩梦。
她说，她做了一整年的枯萎的梦。
她又说，梦里没有伙伴，也没有咏寒。她又一次将他们忘了干净，甚至用以记录的书册也被人撕去。
九千岁的眼泪冰冰凉，慢慢濡湿咏寒肩头的衣料。咏寒只是抱着她，听她断断续续的绵长的倾诉，间或将她的脸掰过来揩一揩泪痕。
他表现得异常平静，仿佛他面对的只是一个孩子无理的发泄，而似乎丝毫不能感受九千岁从梦里带出来的绝望与痛苦。
只是在那一通发泄之后，咏寒的造访更加频繁，以至反而让九千岁担心起他的身体来。
风寒到底没有侵袭到他——咏寒带着她去找久未见面的伙伴们，闲时仍作诗词歌赋，糊纸灯，渐渐让她把影响情绪的噩梦抛诸脑后。
九千岁看着自己的梅园里亮起第一盏头彩纸灯，眼睛一眨不眨紧盯着灯里飘摇的烛火，暖黄的光让她想起了咏寒常穿的那身衣裳。她便轻松地想着，等有朝一日，养出一株新的梅花，使它的花色与咏寒衣摆上的刺绣重合。彼时送给咏寒做礼，就是最合适。
咏寒自然不知道她有什么天马行空的想法。他只看见九千岁的眼里盛着那一豆灯火，亮晶晶的眼转移到他脸上来，然后踌躇着拨开咏寒脸侧的一缕发。
“咏寒，你的头发白了。”
“雪染的。你也白了几绺。”
咏寒巧妙地应答，将她头顶的薄雪轻轻扫落。
（TBC）